欧易

欧易(OKX)

国内用户最喜爱的合约交易所

火币

火币(HTX )

全球知名的比特币交易所

币安

币安(Binance)

全球用户最多的交易所

艺术在浮梁:没有屋顶的乡村美术馆

2022-09-16 21:13:43 3831

摘要:正在上小学五年级的徐建华小朋友,意外成了一件当代艺术品的创作者之一。那天,他奶奶正在撵他回家睡觉,他不乐意,恰巧被在村里搞创作的艺术家文那看见,让他帮忙给自己的作品《签人计划》写一些使用说明。用毛笔写了二三十张字帖后,徐建华在《签人计划》里...

正在上小学五年级的徐建华小朋友,意外成了一件当代艺术品的创作者之一。

那天,他奶奶正在撵他回家睡觉,他不乐意,恰巧被在村里搞创作的艺术家文那看见,让他帮忙给自己的作品《签人计划》写一些使用说明。用毛笔写了二三十张字帖后,徐建华在《签人计划》里拥有了署名地位:“路过:徐建华”。那是他第一次用毛笔写字,文那夸他未来可以成为一名书法家,徐建华说,“不!我要成为一名游戏主播。”而写这些使用说明的主意,来自村里一位阿姨,阿姨也因此被署名为作品的“艺术总监”。

农村阿姨和小孩也能参与当代艺术创作?这个故事发生在景德镇浮梁县臧湾乡寒溪村,是“艺术在浮梁”艺术节的创作花絮。

“艺术在浮梁”由日本大地艺术节(日语称“大地艺术祭”)的中国团队打造,时间为5月1日至6月1日。我曾经造访2018年的越后妻有大地艺术节及其姐妹艺术节、2019年的濑户内艺术节,收获许多对当代艺术和乡村复兴的思考。创办20年来,今年大地艺术节因新冠疫情首次取消,名不经传的浮梁寒溪村却悄然生长出一个中国迷你版。听说“艺术在浮梁”只有22件作品,分布在寒溪村18平方公里区域,半天就能看完;而大地艺术节的300多件作品散落在760多平方公里的新潟县越后妻有乡间,三天马不停蹄也只能看到一小部分。我原本并不打算为了这个迷你艺术节专门跑一趟,从文那的公众号看到徐建华小朋友和“艺术总监”阿姨的故事后,我改变了主意。

站在马岩松作品《灯》下眺望浮梁,远山层叠缥缈,与茶田和水田共同组成动人的乡村风光。 (骆仪/图)

违章建筑变身艺术会客厅

中国人都知道瓷都景德镇,但知道茶乡浮梁的就不多了。浮梁在唐代天宝年间得名,是座千年古城,白居易《琵琶行》写道,“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可见在唐代浮梁就已经是茶叶贸易重镇。成就景德镇瓷器的高岭土,也源自浮梁境内的高岭山。直到1916年,县治才从浮梁迁至景德镇,1960年浮梁并入景德镇。

在这个艺术节之前,外地游客会到访浮梁的唯一理由或许是瑶里古镇,包括我。瑶里跟国内许多经过旅游开发的古镇没太大区别,并未给我留下多少印象,没想到几个月后我又来到了浮梁。查看地图,寒溪村距离浮梁县城和瑶里古镇都分别有二十多公里,距离景德镇市区更远;几经搜索并咨询先前来过的朋友,都得到同样的答案:村里没有民宿可以住。为何大地艺术节在中国首次落地,会选择这个交通不便、没有旅游配套设施的无名乡村,而不是那些更知名的旅游古镇古村呢?

艺术节的大本营史子园村到了。一下车,看到刚插秧的水稻田,青翠的竹林,盛放的绣球花,干净的街巷,出乎意料,这个村庄竟然令我有点惊艳。我的目光很快被一架巨大的彩色充气楼梯吸引住了,它斜靠着一栋三层小楼,高达20米,意大利艺术家保拉·皮维的作品《梯》已成了村子的新地标。

顺着村口指路牌的方向,我来到艺术节的报到处“浮梁会客厅”。一走进院子,眼前一整面墙的落地玻璃,将前方青葱的稻田尽收眼底,观众坐在高脚凳上面向田野和远山喝咖啡,那一瞬间,真有点身在日本的错觉。有意思的是,这栋看起来很洋气的白色小楼并非为了艺术节专门修建的。它原本是一个村民的违章建筑,建筑面积超出了规定,村委会跟房主人协调,征用小楼十年,房子便可免于拆除,算是“废物利用”。

坐在“浮梁会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前,面向广阔青葱的田园风光喝上一杯咖啡,就不虚此行了。 (骆仪/图)

会客厅分为票务处、纪念品商店和咖啡馆三部分。在票务处,观众领取一本“参观护照”小册子,主办方为22件作品都单独制作了一个印章,观众拿着参观护照即可收集印章,仪式感很强,跟大地和濑户内艺术节如出一辙,为参观增添不少乐趣。

史子园村比我想象的要洋气得多,但这并非出自艺术节策展团队的改造。“艺术在浮梁”项目负责人贺岁华介绍,两年前景德镇有过一次比较大规模的乡村景观提升,他们考察时也发现,史子园村特别干净,就留下了好印象。他们除了稍微改造那栋违建房,在村里摆放一些指路牌之外,就几乎没动过村子。

正值水稻播种的时节,重庆姑娘小鹅偶遇大叔开拖拉机犁地,大叔欣然邀请她坐上车头摆拍。拖拉机翻整水田,引来一群白鹭在泥里抓虫子吃,白鹭纷飞,又引来围观拍照的游客。透过落地玻璃窗,坐在会客厅的贺岁华看到这一幕,笑了,拿手机拍下拍白鹭的游客们。农村人见惯不怪的场景,城里人都觉得新鲜。

来参加艺术节的城里姑娘跟采茶的三轮车擦身而过。 (骆仪/图)

家在茶山根在新安江

传统的艺术展,总是先有固定场馆,再挑选作品来展出,而大地艺术节创造了一个全新的模式:邀请艺术家到乡村走访,寻找适合创作的场所,废弃的民居、学校、仓库或田野乡间,创作只属于当地的作品,通过艺术活化乡村,因此,作品被称为是“大地生长出来的”。贺岁华所在的瀚和文化与大地艺术节合作多年,一方面为大地艺术节推荐中国参展艺术家,另一方面担任大地艺术节在中国的推广工作,他们随之萌生了办“中国版的大地艺术节”的想法。此次“艺术在浮梁”,除了少数几位国外艺术家通过在线沟通和远程定制作品的形式参展之外,国内参展艺术家均曾来到浮梁驻村创作。

从会客厅出来,我跟随向导小汪走向田野,插在田埂边上的浅绿色艺术节旗帜让我倍感亲切,忆起大地艺术节期间行走在越后妻有乡间的时光。不过,我很快就抛掉了身在日本的恍惚感,眼前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茶丛在山坡上如一道道绿浪起伏,可是纯正的中国乡村风景。

寒溪村有11个自然村、17个村民小组,会客厅所在地史子园村民小组仅有110户人家296人,其中有过半人口在外打工,村里以老人小孩居多。正是收茶晒茶的时节,史子园人手紧缺,艺术节的38名志愿者大多来自邻村,小汪就来自邻村村委会。

田边这间灰砖小屋上的漫画小人正是本文作者抽到的《签人计划》九号“签文”,冥冥中吸引她来到浮梁。 (骆仪/图)

看到有一对夫妇正在采茶,我停下脚步拍照。小汪说,现在都是机器采茶,那个半月形的电动大“镰刀”就是专门用来采茶的。给“茶镰刀”修剪过的茶丛留下整齐的弧形,特别好看。茶丛旁边有一栋砖头小屋,屋角画着一个色彩鲜艳的漫画小人,小汪告诉我,那是艺术节作品《签人计划》的其中一个“签”。这不就是吸引我来浮梁的作品吗?缘分哪。

“我刚从杭州过来,那边也有很多茶园。”

“杭州的茶园跟我们寒溪村的茶园有什么不一样吗?”

“唔……杭州龙井的采摘季节已经过了,而且龙井应该是人手采摘,这样机器采茶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修剪整齐,加之在山坡上层次分明,比杭州还要好看些。茶农夫妇一人手持镰刀,一人撑开大布袋的口子,开动镰刀,割下来的茶叶就都飞进布袋里了,“原来那个布袋是这样用的呀!”几个从上海过来观展的女孩惊叹道。为了艺术节而来,还顺带收获了采茶知识,茶乡此行不虚。

为了艺术节来到浮梁,意外遇见采茶劳作,收获许多茶叶知识。 (骆仪/图)

浮梁产茶销茶的历史上千年,但史子园的历史只有半个世纪。1966年,为建造新安江发电站,浙江淳安县29万人移民,其中一队人来到了寒溪村,在荒山野岭白手起家,并学会了种茶,史子园也是寒溪村唯一的纯移民村民小组。

远远望见在山顶有一个白色大“灯罩”,仿佛漂浮在茶田大海浪尖的灯塔,那就是马岩松的装置作品《灯》。小汪提醒我,“要走一点山路哦”,我却很享受这样的行走。“这里不能盖章,白爬了!”山顶飘来一阵呼喊。

景德镇夏天能达到三十多度高温,但前一天刚下过大雨,此时天气凉爽多云,偶尔飘一点小雨,云层和远山一样层层叠叠,水汽氤氲,正适合在户外行走,参观“没有屋顶的乡村美术馆”。登上山顶,才发现巨大的灯罩内围着三棵大树,粗壮的钢管支撑着灯罩,并不会限制大树的生长。小汪告诉我,晚上灯光会把树影打在灯罩上,我想象着那摇曳的光影,是夜里茶山上唯一的光,柔和朦胧如月。《灯》所在处是浮梁制高点,能看到整个村庄包括那架醒目的彩色大梯子,另一边则是盈盈水田和重重远山。上次来景德镇时还是萧瑟深冬,哪里想得到还藏着这么美的村子,没有什么网红民宿、网红书店,却让城里人处处赞叹着乡村的美。

马岩松作品《灯》位于浮梁制高点,仿佛漂浮在茶田大海浪尖的灯塔。 (骆仪/图)

刻在墙上的村史

小汪带我来到一座红砖瓦房,房前一片小花园,长着像头发一样柔软的针茅草,这就是山籁mountainhood的作品《半野花园》,改造自两口废弃的泥鳅池塘。穿过花园,走进小屋,屋里空无一物,四面白墙上有一些小幅素描,走近一看,却不是画,而是凹凸有致的雕刻。“屋子刷了整整十六层墙漆,向阳老师需要记住每一层墙漆的颜色,用墙漆来作画,刻下来的墙灰都收集在雕刻下方的小密封袋里。”屋里的志愿者大姐给我讲解向阳的作品《进化中的尘埃——史子园村的记忆》。

向阳雕刻的题材以移民搬家、做陶、采茶和乡村生活为主,均以史子园村民故事为蓝图创作。驻村38天,跟村民聊天、所见所闻都成为他创作的灵感。屋后的那个水塘曾经是村民浣洗衣服的地方,虽然如今大家都用上洗衣机了,但向阳还是在朝向水塘那扇窗旁边的墙上创作了一幅洗衣图。还有屋前打造半野花园修剪树枝、领导来村里视察等场景,也被向阳以雕刻凝固下来。对于村民来说,这座小屋犹如刻在墙上的村史,既怀旧又亲切,村民勤劳致富,居住条件越来越好,而时代进化中那些不起眼的记忆,如同雕刻时掉落的墙灰,被艺术家细心收集起来。

村民志愿者在向观众讲解《进化中的尘埃》。 (骆仪/图)

这座小屋留下的不只是史子园村的记忆,还有屋主人王泉有一家的记忆。这是王泉有父亲亲手盖起的房子,父亲去世前一直独居在这里。王泉有想要保留父亲生活的痕迹,不舍得拆掉老屋,但屋子已空置多年,日渐倾颓。艺术节团队和向阳征得王泉有同意,修整房屋后刷墙创作,屋子外观保持不变。厨房的灶台也没有被拆掉,向阳巧妙地在炉灶深处藏了一个小显示屏,播放创作短片,观众需要坐在炉灶前的小板凳上才能发现这个机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子,被你一打造就不一样了……其实我十多年没有碰过这里了,就感觉他还在,对我来说,记忆很重要。”王泉有来探班时,倚在窗边感慨。

“淳安移民来到这里,条件非常苦,一开始只能搭茅草屋容身,后来慢慢条件改善了才住上砖房、砖混房,如今史子园已经是附近比较富裕的村庄。”贺岁华说,自从打算将大地艺术节在中国落地以来,他们在国内考察了三四十个县、上百个村子,最终选定浮梁,以史子园作为艺术节的中心,既因为当地政府大力支持推动,也因为史子园的独特历史,“很能代表我们国家艰苦创业的发展历程,艺术家通过艺术语言把史子园的故事表现出来,给村里留下永久艺术品。”

作品主人公亲自讲解

王泉有可能是村里最令人羡慕的,独拥三件作品:除了父亲的老屋和屋前池塘,还有那栋建于上世纪70年代的闲置两层小楼。王泉有善酿酒,酿酒技术是从家乡淳安带来的,插画家TANGO喝过他的米酒之后,决定帮助他来个产业提升,把原本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有点丑的水泥楼房改造成小酒馆——在屋子外立面画了两个快乐碰杯的人,两扇窗就是开怀大笑的嘴;屋里添置了桌椅和灯笼,营造酒馆气氛,并放了几坛米酒供观众试饮。这酒微甜不呛,很好入口,度数也不高,一杯下肚,微醺。跟艺术节同步推出的文创品牌“拾八方”也为泉有米酒设计了一个清新的包装,放在会客厅的纪念品商店里出售。贺岁华告诉我,米酒的受欢迎程度超出他们想象,很快销售一空,已多次安排补货。

泉有米酒酒馆,插画家Tango画了两个快乐碰杯的人,两扇窗就是开怀大笑的嘴。 (骆仪/图)

从泉有米酒酒馆出来,我踏进另一间老屋,来到马良创作的《青梅竹马照相馆》。一股青草味扑鼻而来,屋里却干干净净的不见杂草。三间平房的墙上挂着许多合照,马良从线上征集到两百多对夫妻的童年照片,花了约540小时,将其用数字技术制成现实中并不存在的童年合影和动画。位于正房显眼位置的是房主人孙玉金、王暖香夫妇的合照,他们是寒溪村移民中第一对结婚的,淳安移民在浮梁落地生根,生儿育女,这对夫妇和婚房对史子园有着特别的意义。但夫妻俩年轻时甚至没有留下一张合影,马良使用他们家庭相框里两张极小的单人照合成,并修成彩照。

“哎,孙大爷来了!”门口走进来一位腰板挺直、眉毛又长又密的大爷,这就是作品主人公孙玉金。他说,那时候条件艰苦,大家都住茅棚,茅棚旁有四五间屋地基给村民抽签,抽到的就先盖房子,村支书徐好山抽到了而他没抽到,支书主动把地基让给他,并发动村民帮忙建房子。孙大爷带我走进左侧房间,指着窗框说,“这里还写着孩子的出生日期。”艺术节开幕后,孙大爷孙大娘时不时过来看看,虽然有常驻志愿者提供讲解,大爷还是很乐意给观众讲房子的故事。看展时遇到艺术品的主人公亲自介绍,主人公还是位本地村民,这样的观展体验不仅在常规美术馆极其罕见,在大地和濑户内艺术节我也没有遇到过。从屋里出来我才发现,清香原来来自隔壁屋前空地上晒着的茶叶,嗯,一会儿要去纪念品商店买包浮梁红茶作手信。

《青梅竹马照相馆》及其主人公孙玉金大爷 (骆仪/图)

艺术节的多件作品均选用村民的废弃老屋或杂物房进行创作,并事先征得村民的同意,改造时也保留了屋子的外观。“当地政府要搞一个新项目时,惯有思路是大拆大建,老破房子不好看,拆了它,墙头的青苔野草都要清理掉,我们说别动别动,多漂亮,那是自然生态,房子也不能拆,那都是有故事的房子。”贺岁华说,作品完成后,房主人都很高兴,感谢他们把自家的房子变得这么好看,那些没有房子被选上的村民也说,“下次来改造一下我家吧”。小汪告诉我,很希望下一届艺术节能让他们村也加入进来。

村民懂不懂当代艺术?

虽然只有区区22件作品,却几乎每一件都很有意思。其中,沈烈毅设计的两个跷跷板,没有悬念地成为小朋友们最喜欢的作品或者说大玩具。一个穿墙安装,一个隔着比人高的芦苇丛,坐在跷跷板两端的人彼此看不见对方。小孩子玩到停不下来,大人同样能作出艺术层面乃至哲学层面的解读——因为看不见,只能在心里揣摩,所以玩跷跷板的两个人需要旗鼓相当,或者彼此有默契,才能玩得起来。“我觉得这就是当代艺术的魅力所在,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贺岁华说。

“村民能理解这些艺术品吗?”我问。

“其实大地艺术节、濑户内艺术节,那些村民也不一定知道艺术是什么。我们进来搞艺术,他们会觉得很奇怪,问你们做什么,我说我们做艺术展,他们说什么艺术展,听不懂。没关系,我们慢慢聊,第一步是去找创作的房子,跟艺术家和村民讨论创作方案。”贺岁华说,办浮梁艺术节的首要宗旨是尊重村民、尊重他们的生活习惯,而不是说一群艺术家进来高高在上,指手画脚,然后做一堆村民理解不了的东西出来。这样对于每位艺术家都是一个挑战,要求他们俯下身来跟村民交流,挖掘故事,再通过自己擅长的方式,创作出只属于浮梁的作品。

“要是有些艺术家的风格就是很高冷的呢?”

“很简单,那我们就不找这样的人合作。”贺岁华说,半数以上的艺术家都参加过大地艺术节,对他们的理念和运作方式非常了解,沟通成本就比较低。

向阳在创作《进化中的尘埃》期间,常常有村民来围观议论,“什么毛病啊,刷那么多层漆,我们家里边刷一遍就行了。”等到向阳开始雕刻了,村民恍然大悟,“哦哦,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个就是艺术,很有意思呀。”创作过程直观易懂,加上作品内容也源自日常生活,完成后自然成为村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

向阳刻画浮梁村民采茶场景 (骆仪/图)

山籁mountainhood团队也提到,创作《半野花园》时选取的都是田间地头常见的野花野草,村民一开始觉得不理解,“要它做什么?这种草很贱的!”后来,有大叔送来一株草,说是自己屋子后面的,他觉得“很漂亮”。村民不一定能用多复杂的语言表达“什么是艺术”,但艺术家在村里的创作一点点改变着他们看待自己村庄的方式。同时,每一件作品的创作和施工都离不开村民的帮助,他们也成了艺术作品的创作者,并引以为豪。艺术节开幕后,有更多村民加入志愿者队伍,在讲解作品、跟观众交流的同时,自己也有了更深体会。

想给未来留下点文化遗产

近年,国内出现许多令人瞩目的乡建项目,吸引外地游客前来打卡,也带来一定的旅游收入。但除此以外,那些知名设计师操刀的“高颜值”民宿和书店跟村民生活有多大关系?先锋书店位于云南沙溪古镇的诗歌塔改造自粮食加工站的烤烟房,在设计上堪称经典之作,同样有人质疑:村民读得懂诗歌吗?

乡村艺术节的尝试也不少。2020年,策展人左靖策划“南坡秋兴”艺术节,方所书店、五条人士多店随之进驻河南焦作市修武县大南坡村。我的一位朋友应邀参加艺术节,随后在公众号描述了一个“平行宇宙”:台上文化人用着城里人的词汇发言,台下村民说着城里人听不懂的方言;吉他民谣和实验音乐现场的主体观众是应邀而来的策展人、媒体人、艺术家、设计师、乡间工作者,而下半场的怀邦大戏,才是从附近村庄赶来的老人家爱看的。

城里人怀着一片好意改造乡村、提升村民的艺术文化修养,却成了“鸡同鸭讲”,而“艺术在浮梁”的策展团队从一开始就避开了这个“坑”。贺岁华说:“我们要做一个很qin的艺术节,第一个轻是轻介入,不破坏村子的原貌;第二个亲是亲近,跟村民形成良好的互动关系。我走在村里,一路都有人跟我打招呼问好。这意味着他们觉得我真的是村里一分子,为他们打算,帮他们把生活过得更好。”

大地艺术节创办20年,一开始由当地政府出资,后来有民间财团和艺术基金加入,影响也逐渐扩大,到2015年那届创造了50亿日元(超过3亿人民币)的经济效益。贺岁华说,相对于日本,中国更有人口优势,对文化消费的需求也在日益增强,他们就低估了观众的热情,一些文创产品甚至来不及补货。他相信,“艺术在浮梁”如果继续办下去,有希望实现收支平衡甚至有所盈利。浮梁只是一次小规模打样,还有许多地方政府在跟贺岁华团队洽谈,并前来浮梁观摩考察,将来我们有望看到更多中国版的大地艺术节。

“大地艺术节最珍贵的不光是它创造的经济效益,还有留在乡间的两百多件永久作品,这是无价的文化遗产。我们中国的旅游景点,要么是文化遗产,吃老本;要么是自然风光,老天爷赏饭吃。我们这一代人,能不能给未来子孙留下点文化遗产?”贺岁华说。

大卫·歌诗坦的《对饮》位于远离村庄的茶田里,其用意是希望观众走出去看看浮梁的自然风光。 (骆仪/图)

尾声

以色列艺术家大卫·歌诗坦创作的《对饮》位于远离村庄的茶田里,其选址的用意是希望观众不只在村里转悠,也走出去看看浮梁的自然风光。赶上一阵骤雨,我们便搭电瓶车去,车上已经坐着一位村民,正是孙大爷。大爷想要出门溜达溜达,工作人员就顺路载上了他。

“这片茶田都是我们家的。”孙大爷说。

“这些作品您都看过了吧。山顶上那个大灯罩您觉得怎么样?”我问道。

“到晚上它亮了,我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孙大爷说。艺术家们离开了,灯不会灭。

(“艺术在浮梁”已于6月1日落幕,但作品将永久保留在寒溪。观众可通过微信小程序“大地艺术节ArtField”预约参观。)

骆仪

版权声明:本站所有文章皆是来自互联网,如内容侵权可以联系我们( 微信:bisheco )删除!

相关推荐

友情链接
币圈社群欧易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