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宜兴之后,我们来到景德镇,也许历史上也有更多的人来到这个历史上的千年瓷都。我们从杭州出发到景德镇,整段高铁路程不过三小时,而在一百年前,西方人来到景德镇时,他们用一种甜蜜的语气抱怨道:“花费的时间比从旧金山去纽约还多,那股兴奋让我终身难忘”...
宜兴之后,我们来到景德镇,也许历史上也有更多的人来到这个历史上的千年瓷都。
我们从杭州出发到景德镇,整段高铁路程不过三小时,而在一百年前,西方人来到景德镇时,他们用一种甜蜜的语气抱怨道:
“花费的时间比从旧金山去纽约还多,那股兴奋让我终身难忘”。
—— 手艺漫游计划 ·「景德镇」
只是,很难把历史上记录的「景德镇」和我们踏入的「景德镇」联系起来。
过去的景德镇像是「中国」概念的倒影,元、明、清,一代代的帝王毫无例外地将眼光投向这个城市。于是,这个地方也成为了权力下的产物,它掌握着陶瓷的顶尖技艺,每每有新的陶瓷制作出来,即刻扬名全球。
想想吧,在蔚蓝的大海上,一艘艘木船,鼓起了风帆,满载着中国瓷器,在季风的吹拂下驶向世界各地,那种横扫世界的气魄,让彼端的“陶瓷”为“中华”的印象多了几分具体的荣耀、声名。
而在浓墨重彩的历史后,当代的景德镇则让人显得迷惑。
里弄、作坊、古窑址,都已难寻,大片等待拆迁的老房子,被废弃的工业建筑,还有一些巨大的陶瓷花瓶,绘制着婴孩、牡丹的图样,大剌剌地摆放在马路边。人们照常生活,灰尘扬起。
它暗藏了这座千年瓷都在近一百年以来寻觅的自我定位。在一个庞大的,由统治者组织起来的制度消亡以后,一座由一门古老的技艺支撑起来的城市,要如何找回他们昔日引以为豪的东西?
一些建筑正在成为过去,比如老瓷厂。从手工业到工业化的阶段,老瓷厂几乎让整座城的人加入了体制,如今只留下了一些标语、画像,以供游人参观怀念。
下岗潮让很多景德镇人在一夕之间开始思考未来。他们曾经以一种超乎想象的热情,忽略了极低的物质回报,投入到陶瓷工艺上。这场变动几乎一夕之间动摇了景德镇的工业经济。那些上下班的笑声,在树下打篮球的年轻的身影,也成为了泡沫。
“什么感觉?当时很郁闷,现在觉得这也是必须经历的”,一位出租车司机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的父母过去是瓷厂工人,他没赶上厂里效益好的时候,出来开出租车反倒让他觉得更符合他的性格。
而另一些建筑又开始变成新的东西。就像是一座立体的城市,去掉表面的皮肤之后,又露出新的肌理,像是婴儿的皮肤,柔软、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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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景德镇以宇宙瓷厂为核心启动区,打造陶溪川陶瓷文化创意园。经过三年设计、打磨,保留了22栋老厂房,将宇宙瓷厂原有的烧炼车间改建为陶溪川工业遗产博物馆、美术馆,将原料车间变为陶艺体验空间。
近来五年,一些新的艺术家聚集区正见雏形。三宝瓷谷过去曾是南宋时期湖田窑影青瓷的创烧地,现在则是景漂在内的陶艺家、手作匠人、小微工作室、原创自媒体等在内的泛艺术人群的聚集区。
所谓的现代化异常艰难。这座古代最发达的手工业城市,构建了全世界第一流的流水线作业。上个世纪二十年代,一个美国人曾经惊叹,这是“工业革命前世界上最早的工业中心”。
它为这个城市留下了一些礼物:
重制造轻销售的风尚,虽然留下了千古留名的陶工、窑工,却没有留下什么成熟的商业交易形态。工匠们不计成本地寻求一种极致,这种鬼斧神工般地造化,抵不过日用瓷大批量生产带来的利润。
技术的分化与垄断十分鲜明,每一个工人掌握一门精微工艺,将一套庞大的工艺流程分解成了细小的碎片,而新的陶瓷手艺人即便经历了现代高等教育,也难以重拾相对健全、完整的工艺体系。
这是一座匠人之城,他们独孤求败,也对这个流动的现代社会反应迟缓。2000年景德镇的陶瓷产量和出口额分别是1998年全国水平的1/26,1/40,但是2000年并不是景德镇最糟糕的年份,这是一个城市求变的触底警告。
但匠人的高贵之处也在于自尊心。
一位做仿古瓷的匠人对我们说,他一度有过赚钱很快的时候,但是碰上懂行的藏家,别人意味深长地说,虽然你这儿的东西多,但我没有选到合意的,他心里一听觉得十分难受。他有个愿望,希望能够亲手复刻出清代的各种釉彩大瓶,去亲手触碰一段帝国顶尖工艺。
也有人想到了一些更抽象的东西,“人的价值在于创造。一个人被记住的方式做是做出足够好的东西,好的器皿被记住了,我就被记住了。”
他们心中引以为傲的东西仍然是手艺。起点有高低,天赋有强弱,手艺可以换来好生活,也实现了阶级跨越,有的时候甚至只是为了满足自尊心。他们和同时代的佼佼者比,和过去的高手比,然后后来的手艺人再以此为路标,不断向前。
手艺带领着景德镇实现了自己的逻辑。沉在泥土里的碎瓷片被打捞起来,在鬼市上交易。在黑灯瞎火中拿着手电筒寻踪而去的人们,又通过瓷片还原出前人工匠的高度。
从外地、外国加入景德镇的陶艺师,带着自己的想法与创意,加入了这座不设防的城市,一面延展着景德镇的陶瓷内涵,一面创作出富有个人思想性的原创作品。
除了陶瓷工艺,更多的职业类型正在随着时代浪潮开始细分。以手艺为核心的室内设计、电商运营、展览策划等专业领域,正在发挥他们的作用。
有一位陶瓷艺人对我们总结,“景德镇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这里的秘密很少,也许是自古以来景德镇就是一座移民城市,“工匠来四方,器成天下走”,不论尊卑富贵,人人都有与世界对话的勇气。
过往的故事已经成为了凝固的奖章,每一个人都在寻找一些新的东西。
| 这些小趋势正在变得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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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皿是景德镇众多景漂中的一员,曾经那些小众的技艺往往因为过程繁琐艰难,学习的途径狭隘而在传承的过程中被人摒弃。她却愿从古书发掘,专研中国最古老的陶瓷釉料——草木灰釉。在很多人眼里,92年出生的她是幸运的,因为草木灰釉并不算独门绝技,但她研发的孔雀釉单杯却曾在拍卖中拍出上万元的高价。
这是一个刚入行几年的年轻人很难想象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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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秀炫和仲恒迈入了做陶瓷的第八个年头。两人在一场展览中看到了韩国画。画中采用了名为“粉青”的手法,这带给他们很大启发。
仲恒说,“景德镇有各种各样的匠人,烧窑的、配釉的、拉坯修坯的,所有国外的艺术家之所以愿意来景德镇,是因为他们可以在这儿找到很好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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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静晨自2016年开始正式接手运作“珍艺堂”,专注于国营厂瓷。在景德镇人的眼里,厂瓷所代表的是一段辉煌的过去。厂瓷值得具备更大的历史意义。在轰轰烈烈的时间面前,这批被当年的厂长用于周转抵押的瓷器,连同附着在瓷器上的工艺、情感已经成为了绝版的“富矿”。
“我一直定义自己是搬砖的,我们就是一个时代的保管者,也是时代的搬运工,哪里有需要,我就搬到哪里。”
……雪景瓷板画传承人,颜色釉非遗传承人、90后陶瓷企业家、独立陶艺师,苦闷而坚持的年轻学生。
在这座瓷都里,一些人正在让城市有所想象力,而这些声音也将构成景德镇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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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忆梦
图 | 忆梦、综合网络